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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y編劇 導演 王小棣

烈日曝曬,沼氣蒸騰,蛇嘶鼠竄,茹毛飲血,泥濘中坐臥…人類的文明在蠻荒中崛起,其間一個重要的歷程,就是築城吧!古書上說,一牆之隔,牆內的稱為”國”,牆外的叫做”野”。當時所謂的國,除了祭師、貴族以外,最主要的就是匠師了,引水的、種稻的、打獵的、織布的、鑄銅的、占卜的、觀天象的、做樂器的、會跳舞的…這些聚居的匠師在黑暗大地上點燃了暈黃的火光,獵獸的雙眼、原始的心靈於焉微明…

四年級的人都還有這樣的記憶吧!哥哥姊姊的制服拿去李媽媽家改一改給弟弟妹妹穿;鞋子磨光了拿去巷口換個全新的鞋底;鍋子可以補;菜刀可以磨;屋瓦,紗窗…什麼都可以修。廟會了,戲班子鑼鼓喧天,說書人以古批今;過年了,老先生捲袖懸腕寫對聯…。貧窮年代的孩子們,對這些有一技之長的人投射了繁星般的憧憬……

隨著文明的發展,社會上的分工越來越精細,但是人們和匠師的距離卻越來越遠,對不同專業的工作內容越來越陌生。這些年戲劇和紀錄片拍攝的經驗,使我們結識了很多令人感動的專業人士;其中有發現”鋅手指”的國際知名生化學者,有多年鑽研中藥萃取,申請通過美國臨床測驗的醫師;有年紀輕輕談起明朝畫家如數家珍的藝術史研究生,有推廣泥碳土的高學歷農夫;有親力操作、苦思如何讓高山農業不破壞環境的教授;有深切反省人類文明,一尺一畦地記錄台灣生態的生命科學教育家…;有不斷挑戰學生創意,日日在熱融槍,銅片、木屑、紙花中奮戰到半夜不回家的建築系老師…;有為罕見疾病一再自我教育、遍尋最先進的基因研究的醫生、家長、患者…。這些術有專攻的人士大都熱情、風趣、志氣高昂,又常常感慨萬千。

他們感慨什麼呢?你如果每天看到報章媒體對政治人物的大肆報導,就不難瞭解他們的嘆息!

多少年來我們社會不斷地任由政治人物調派他們的親信,完全外行卻人模人樣地指揮各種專業,或者用高階首長的位階酬庸自己的部屬,使得台灣在很多專業上都只能拿出一篇篇妝點首長政績的言行錄,卻沒有中程、遠程的規劃藍圖,沒有檢討機制,百病叢生,奄奄一息。專業人士不願沾染政治,凡被點名多半選擇在崗位上低頭,或是默默離開。

事實上,每一位專業人士大都經過家庭苦心培育,五年,十年,二十年…帶著不同的天賦,經歷各種不同年代的物質條件,和社會環境的考驗,成就了不同時代的智慧。昨天是學徒,今天是師傅….,承先啟後。想想我們平常連砍一棵路樹都會於心不安,為什麼我們可以讓政治人物隨意拔黜調動專業人士而習以為常呢?

反過來說,如果一個城裡只住著政治人物,會是多貧乏無趣,多麼呆板僵硬啊?怎麼台灣會對政治人物這麼熱中,卻不認識這個城裡住著那麼多精彩的人呢?

稻田電影工作室繼「大醫院小醫師」,「赴宴」和「45度C天空下」之後,拍攝警察的故事”波麗士大人”。我們雖然知道大家在日常生活中對警察都有所詬病,但是警察代表的就是住在這個城裡的公民希望如何共處的意志吧?我們的警察能不能更帥一點?親切一點?能不能辦案厲害一點?能不能專業?能不能中立?我們真的只能被動抱怨嗎?基層員警很多來自鄉下農家,他們十七八歲離鄉到台北念兩年警校,分發後開始值勤。到底是什麼力量把靦腆的青年變成了面對報案時迂迴推托的高手呢?警察的表現應該也是在反應我們這個社會對專業的粗糙吧?

十幾個月的編寫劇本、一年多的拍攝,我們在警校看到上千名學生無聲進餐;在鑑識課不及迴避沾滿刑案現場血跡的鐵門,還有頭手不全的採證照片…在關西聽到客家老太太叫警察像叫自己兒子;在屏東路過的民眾看到演員身穿警察制服,慌忙的在鏡頭前緊急煞車戴上安全帽…從訪問到拍攝,我們不知道煩擾了多少派出所,刑警,交警,小隊長,副座,分局長,局長…或許觀眾在看了戲之後,經過紅燈路口,或經過派出所時,也能抬頭好好看看他們,打個招呼。這是我們自己城裡的波麗士大人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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